2008年6月25日 星期三

雨神.邱錦和─ ─〈阿呷枝ㄟ故事〉之(上)




故事的開始

18日晚上吧。「邱錦和義工團團長」(她好像剛好也姓邱)打電話給我家戶長。


兩「長」攀談一會兒後,團長小心翼翼探詢我騎單車回來沒有。







還算體貼的戶長沒有出賣我,回說:「回是回來了,但操太厲害,現在還全身酸軟無力。」

團長無言,掛上電話。

團長三天兩頭陪邱老師上山下水進行生態池復育,一下又去有機廚房協力造屋現場「加班」,老大個性的她已經「義」無反顧到老公抱怨連連之境,她還是儘可能「隨叫隨到」。

後來我們覺得於心不忍,主動打電話去:「邱老師那邊欠人手嗎?我們家老公說可以去幫忙!」當然欠,邱老師從來就有做不完的事,而且聽說還要創作一隻大雁。呵呵,就是有這種自投羅網的呆子。

電話掛上後,本來打算隔天騎單車出門,但八點半才起床,一來太陽已經照腳尻,而且想到一個人落單,待會又要被大卷尾欺負,只得打消念頭。

開車從頭城出發到蘇澳無尾港社區途中,心裡還一直疑惑著,體力都還沒復原怎麼還這麼自找苦吃呢。不過進到學校工地看到只有邱老師一個人,心裡突然有一種慶幸,還好今天有來!

邱老師看到我,露出他慣有的露齒招牌傻笑,然後迫不及待拿出兩張稿紙:

「今天我們要在麵包窯上面作一隻鴨子。」

「鴨子?不是大雁嗎?」我在心裡狐疑著。

雨神.生態痴人的故事

認識邱錦和,大約是二年前。我去屏東參加該年度的社區大學全國研討會。晚餐時我太晚進入餐廳,眼睛又不好,望著一大片桌海茫茫不知所措。這時宜蘭社大張捷隆校長叫我,邀我坐他們那桌,並介紹邱與我認識。當年邱在宜蘭社大開的水生生態課程,獲年度社大優質課程的肯定。

2007年年初,我家戶長就一再提醒,已報名參加雙連埤水社柳的復育活動,主責人就是邱錦和。戶長多番提醒,農曆年初三就出發,要我務必把其它行程排開。就這樣,我和兒子兩個「戶卒」被趕鴨子上架,一家三口第一次參與生態復育的工作。那次我們作得很累,但也玩得很愉快。

今年舊曆年(我們家戶長好像玩出興趣了),戶長在宜蘭社大選修一門課,也是邱錦和開的,上課時間是利用每兩個禮拜一次週六和週日兩天,到蘇澳無尾港社區的岳明國小參與有機廚房的協力造屋活動。戶長照例使出她的淫威,逼迫其轄下唯二的戶卒去「陪讀」。大戶卒目色較佳不敢異議,小戶卒稍有哀怨便遭白眼攻擊,兩人照例乖乖就範。


小戶卒其實只是習慣撒嬌,他其實很喜歡邱錦和,而且為邱取了個外號叫「雨神」。不是蒼蠅那個雨神(台語),而是因為不管是水社柳復育,還是有機廚房協力造屋,幾次跟邱出任務,太陽公公就是不賞臉,害老天爺有時滴下淚水,有時流下口水。


至於我,喜歡說他是過動兒,他永遠有做不完的事、想不完的點子,腦袋瓜根本停不下來。看到有閒置田地,就跑去問人家要不要作生態池,而且絕不會只有生態池,還會SARBISU附贈很多突發奇想的贈品。

14歲的雕刻學徒

其實雨神並非生態保育科班出身,他十四歲就跟著雕刻師傅當學徒,學成後去當兵,當兵回來正值台灣經濟開始泡沫化,師傅老闆跟他說養不起他了,他竟然反過來要跟老闆租工廠準備自己創業。師傅嗤之以鼻:「我都做不下去了,你還想創業?」幾年後雨神改口要跟師傅買廠房,師傅很訝異,也許到這時候才知道這小夥子真的事業做起來了,但他是怎麼辦到的呢?

原來雨神接的案子都是日本舊式木屋的裝飭木藝,而且他都去做老闆之前覺得不能做、不願做的東西,一來不會搶人生意,二來當時政府正在推動「客廳即工廠」,雨神把這些案子依流程分包成一小段一小段,然後放「工作」給前後期的師兄弟們,讓這些兄弟夫妻們都可在家裡接點零工、都有錢賺。

這樣撐了好多年,後來還是因為產業外移,客戶對他說:「我買你的要十塊錢,但中國大陸拿才一塊錢。」雨神最後還是屈服於市場現實,結束雕刻事業。

一場救難,意外栽進生態調查


邱錦和的母親是道地的噶瑪蘭人,父親也有一半噶瑪蘭血緣。也因此他的五官輪廓明顯、雙目炯炯有神。他還有一項專長,就是高山嚮導。

十一年前賀伯颱風,有人通知他一位生態研究人員和助理進去松蘿湖作生態調查被困在山上,拜託他上去救援。邱錦和上去找到人後,因為研究助理的母親堅持要兒子下山,邱錦和就待在山上頂替,協助作研究長達48天。

「這48天比一個大學生態系學生念四年學到的還多!」調查方法採取「每木調查」,就是不論是何種植物,都一棵一棵比對、鑑定、紀錄。後來研究員完成松蘿湖81個樣區的調查報告,備受肯定。

邱錦和也因為這個機緣,發現原來自己故鄉宜蘭的山林湖泊如此美麗而珍貴。
接下來他自己花了三年時間,按圖索驥遍訪山林,完成一份多達60幾個湖泊的宜蘭湖泊田野調查報告,其中好幾個湖泊,都重複找了好幾次才找到;有的湖泊更是除了日據時代代木工人遺留下來的啤酒罐之外,沒看到其它新增垃圾,顯示可能日據之後,一個世紀來就再沒有人進去過。當年宜蘭文讞為了刊載邱錦和的研究發現,還破例從原本的黑白印刷改為彩色印刷。


搶救雙連埤行動

「台灣的湖泊之美,以宜蘭為最;宜蘭的湖泊之美,又以雙連埤為最。」雙連埤也擁有極為豐富的台灣原生種植物,如水社柳、野菱等都是。

宜蘭湖泊調查發表後,邱錦和已經把生命重心從雕刻和登山嚮導,轉移到生態保育。

有一天,他發現宜蘭縣最重要的生態湖泊、也是宜蘭重要水源地的雙連埤,遭受到非常嚴重的破壞,埤岸農地大量噴灑農藥除草劑,更有怪手大興土木、濫墾濫挖等行為,嚴重破壞雙連埤生態。心痛的邱錦和因此發起搶救行動,其中包括在宜蘭社大連續舉辦三場大規模的公共論壇,促成縣府編列預算承購上埤及週邊土地,並進行府方主導的雙連埤生態環保整體規劃。他也發起水社柳復育、發動NGO及公民認購下埤週邊土地行動,希望阻止雙連埤的後續人為破壞。

不只如此,宜蘭各地不論公部門或民間,只要有生態池的地方,幾乎就看得到這個雨神。
如果你家正好有塊空地,有一天一名皮膚黝黑、個兒不高的小黑人,跑到你跟前,露出牙齒微微傻笑對你說:「要不要做個生態池?」

沒錯,在你面前的八成就是噶瑪蘭邱錦和。他是雨神,是一位生態痴人、鬥士,更是可敬、可愛又可怕的永續生命實踐家!
「我們明天要去……,那裡有個生態池可以……,你有空嗎?」

待續~

2008年6月23日 星期一

從噶瑪蘭到首都─記15元手續費與待客之道

嬰兒出生沒多久,都會收到四件人生最早的禮物:眼神接觸、微笑、擁抱,還有食物。儘管日後仍會收到許多別的禮物,但很少能夠勝過上述四件。或許因為這是我們一生中所受到最存粹的「款待」,所以終其一生都渴望再獲得這些禮物。──丹尼.梅爾(Danny Meyer)

從噶瑪蘭到首都

為了力行節能減碳並撙節開支,出門能騎單車我就不坐車;能搭大眾運輸我就不開車。如果一個人要到台北,我都會選擇先搭火車到礁溪,再搭噶瑪蘭客運(來回票有折扣)到台北捷運科技大樓站或台北車站,再轉搭捷運或公車到達目的地。

週一上午為了上台北政治大學討論一個案子,我照例先坐火車到礁溪,再步行到噶瑪蘭客運準備搭車前往台北捷運科技大樓站,然後搭捷運到動物園站下車,再換公車到政大。到噶瑪蘭客運礁溪站時間是9點多一些,售票小姐告訴我要等到10點10分才有座位,我心雖猶豫著卻已習慣性地掏錢買了來回票並劃了往返的車位。

15元手續費

買票之後我「很快」就意識到,自己十點半的會,時間根本來不及。我決定改試試從沒搭乘過的首都客運,因此向售票員說要退票,對方回我「那要扣15元手續費」,看我頓了一下繼而追問「你還要退嗎?」我在心裡估算買票到退票前後還不到五分鐘,但既然人家有這個規定,只能無奈苦笑:「你就扣吧!」

在我決定退票到向售票員開口之間,有另一位小姐前來購買,售票員也是很職業性地告訴對方要10點10分才有座位了,對方猶豫之際,售票員問她:「還是你要等補位?」我因為已有多次搭乘經驗,知道劃了車班之後,仍可排補位,但不影響原班次的搭乘權。售票員其實可以更清楚說明的,可是她沒有。我因為心思一直關注在要退票,加上售票員職業性的回應,因此一時也來不及提醒對方,連自己如果爭取補位應該可提早搭上車也忘記了。

後來我走了一小段路到遴近的首都客運,沒想到也是要到10點才有座位。途中我腦袋冒出好多想法:怎麼沒想到要把去程票轉賣給其它乘客呢;售票員如果說一聲抱歉,扣手續費是規定,不過你不妨等一下,如果待會有其它人要購買可轉賣給他,這樣對退票者是否有較被照顧到?而且首都客運國道5號在台北的站都在東區和市政府附近,下車後我還要傷腦筋怎麼到政大……

儘管腦中有這些想法浮現,但我心裡其實並沒有一丁點的懊惱,也沒有像過往因為誤了時間而焦躁不安,只是靜靜地發簡訊給大家告知會遲到並致歉。

我一邊喝著工作人員遞上的杯水等車,一邊感受周遭。我發覺首都客運員工非常熱情在招呼候車的乘客,他們不厭其煩為購票者解釋週一上午通常人較多,並一再提醒,車子有可能早到,請乘客務必提早十分鐘返回候車;每隔一小段時間就有人捧著杯水詢問大家有沒有需要;另有工作人員則隨時注意乘客的其它需求,好比要到哪裡在哪一站下車比較適當。

一開始我還認為是因為首都客運路線較冷門,所以想以客服爭取認同;後來聽我家太座說,首都客運每年客服評比都是全台北公車業者之冠。這樣看來就是企業文化了,果真如此則更屬難得。

到了台北捷運市政府站,我要步入捷運站前打電話給開會友人,對方告訴我有綠1和棕6直接走信義快速道路,10來分鐘就可直抵政大門口。查看公車站牌,綠1尖峰時8到12分鐘一班車,離峰15至30分鐘一班車,我很幸運3分鐘就等到車,15分鐘以內順利抵達開會定點。

這趟從噶瑪蘭到首都的小小旅程,讓我知道今後自己可以有不一樣的乘車選擇,也體驗、欣賞、學習到親切的待客之道;尤其整個過程中,我發覺到自己在接納自我這個部分有小小的進步,對自己反應的遲鈍性不再像過去那樣懊悔和自我否定。

哇!15元手續費買到這麼多的附加東西,這一段意外的旅程,真是物超所值!


圖說:〈全心待客〉是五月〈花東踩踏行〉夜宿花蓮民宿〈自己家〉時,管家婆極力推薦的書,天下文化2007年10月翻譯出版。作者丹尼.梅爾是美國最具創新力的餐飲大亨,經營了十一家不同類型的餐廳,曾獲得17座有飲食界諾貝爾獎的James Beard Award,旗下的聯合廣場餐廳是他創業的第一家餐廳,連續7年榮獲紐約最受歡迎餐廳的美譽。全心待客,是丹尼.梅爾的經營哲學,也是他企業成功的最重要秘訣。
附記1:用捷運悠遊卡刷卡搭乘國道5首都客運抵宜蘭後,4小時內轉搭宜蘭境內首都客運公車,可亨有最高22元的免費乘車優惠;噶瑪蘭客運蘇澳至羅東好像也有免費接駁專車。
附記2: 其實噶瑪蘭客運工作人員也沒有態度不好,但就是讓人感覺不到親切和「以客為尊」的服務業精神。對比之下,我在會議結束後,竟放棄可以再辦其它事的機會,急急再去體驗一次從首都回到噶瑪蘭家受〈款待〉的滋味。

2008年6月17日 星期二

行洄瀾.舞卑南─花東踩踏行(之三新版)


出發了!(再不出發就真的歹戲拖棚了)
第一天(2008年5月6日)

上午10點半不到,我們一家三口從頭城出發。所幸,出發時沒有雨,甚至太陽意外露了臉。
氣象預報接下來一週東台灣降雨機率大,我們行前還對是否買好一點的雨衣猶豫再三,也擔心若真的天要下雨,這趟行程到底走是不走,會讓人騎虎難下。

太陽雖然不小,但曬起來並不覺得悶;今天的風,吹起來也不太一樣,好像加了點青春調味料。踩著踏板,我的心帶著一點興奮,腦袋夾雜一些睡眠不足的微暈感,聽著身後兒子不時傳來的歌聲,自己也彷若回到追風年少的時代。

為了要避開蘇花公路的危險路段,我們決定走191縣道往南到羅東,在羅東火車站將單車拖運到花蓮,隔天再從花蓮繼續往南騎。頭城距離羅東大約只有22公里,算是牛刀小試,好像吃大餐前先來一道甜點般,開開胃。

這道開胃菜吃了我們一個半小時。到了羅東火車站,問題來了。由於沒有事先打聽清楚貨運時間,早班貨運已經開走,雖然下午還有一班貨運車,但要等到隔天早上八點才能領車,太晚了。

記得酷酷老闆建議我們最好早上早一點騎,十點半以後、下午二點以前不要騎,這段時間太陽最不友善。怎麼辦?好像聽說有人車同行的方案,可以到站同步取車,請教貨運站務員,答案是:「有,但價錢較貴。」

多貴?粉貴,真的粉~~貴。東部鐵路幹線人車同行每天早晚各只有一班,且都是自強號,一台車要378元。我的天啊,自強號羅東到花蓮大人全票也才205、兒童票103,一般貨運寄一台單車也不過120多元,我們卻足足花了總合超過乘車費的二倍價錢寄車(小兒的寄車費更高達乘車費近4倍),而且從中午等到黃昏,才在傍晚搭到車。

添補裝備
閒著也是閒著。等車的四、五個小時,
我們除了吃中飯、逛書店,還添補了一
些裝備,主要是裝了這顆里程器,有時
鐘、時速、當日里程數、總里程數及最
高時速紀錄五種功能。
里程器不但可有效掌握行進速度、里程進度,有助初騎者的心理建設,也為我們的心靈旅程建立了重要的陪伴座標。
順便一提,這個里程器是在酷酷老闆的三哥店裡按裝的,我會另外再將酷酷老闆爸的動人故事寫出來。

除了里程器,我們還在羅東一家體育用品店買了兩條頭巾。這種頭巾有從事登山或戶外運動人應不會陌生,一條頭巾使用方法千變萬化(中國字真是膨風,其實大概一、二十種啦),非常好用。
以下是幾種使用方法,左邊第一種是淑女馬尾式,稍微變型就是海盜式;右邊那種我稱為「崁頭崁面」式,不只形容穿戴,也是延用家母責疼兼具的惜兒俗諺。中間那種和右邊的差不多,可以叫做村姑漁婦型。




踩踏騎行頭巾和袖套很重要,我因為鐵齒,沒用頭巾,才第二天鼻子就紅通通,第四天就開始脫皮,後來還是靠用毛巾包裹頭臉,才免得讓雙夾也慘遭熾傷。


〈按1〉吼!修改本篇文字,不小心把阿寶姨的意見刪除,好可惜哦!
〈按2〉繼5月6日一家三口花東踩踏回來,6月5日我再度單騎出發,繼續從台東走南迴墾丁,再從墾丁騎到雲林、嘉義,然後一口氣從朴子騎17個小時、200公里回新竹老家,這趟回家路真是刻骨銘心,過程中有好多好多故事,待我慢慢道來。 不過還是得把花東行趕快先作個了解才行。